【亥正】长相思(HE/一发完)
•上一棒 @苏郁.
•古代架空背景
•武将×文官
山一程,水一程,身向榆关那畔行,夜深千帐灯。
风一更,雪一更,聒碎乡心梦不成,故园无此声。
塞北的风雪太大,厚厚的貂皮都挡不住不挺拍打在身上的风雪。和京城的雪不同,塞北的雪是晶莹的大颗粒,打在身上脸上刺刺的痛。
这是大军被困在雪地里第二个晚上了,零零星星的几个帐篷透出微弱的灯光。
三五个巡夜的将士凑在一起,将冻的皲裂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,篝火一再调暗,生怕敌军再次来犯。
厚厚的羊毛毡扎成的帐子里,杨九郎直接席地而坐,身前的案上是一卷卷的兵书和将士递上来的军报。
将士抱着个汤婆子进来往杨九郎怀里塞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!我们困在雪地里面三天了,炭火快要用完了,这么多将士等着吃饭喝水取暖,你还有心思给我暖汤婆子,是瞧不起我这个将军吗?”杨九郎从怀里掏出来,掀开帐子就走进了伤员所住的帐篷。
“杨将军!”几个正给伤员疗伤的将士看见杨九郎进来,立刻放下手里的纱布和草药行礼。
“嗯。”杨九郎向来不拘泥于这些礼数,抬手试了试躺在床上人的体温 ,“还是滚烫,那些个土法子也没用吗?”
“回将军的话,我们都试过了,可我们的白酒就剩下不到一壶,要想擦拭全身实在困难。更何况,副将军他是因为身上多处伤口化脓感染所引起的发烧,寻常土方法实在是没用啊。”
杨九郎听的直皱眉,“多处伤口?他昨天不还给我说只有腿上的一处吗?”说着杨九郎解开了副将的衣服,胸膛,手臂,后腰大大小小全是刀剑所伤的口子,手臂那出深的可怕,却只被几道粗黑线草草缝了起来,昨夜淋了大雨,伤口已经被水泡的肿胀发白。
“糊涂!非要硬抗!”杨九郎回到了帐子以后心里烦闷坐卧不安,翻了两页的书就摔在了桌案上。
身下是冻的冷硬的被子,杨九郎枕着一只胳膊,另一只手拿着张云雷千里迢迢来的家书,是勿念是安好,是云淡风轻却又满满是挂念。
还有短短几句诗,是塞外风雪思念故土,也是长相思。
塞北这一仗打了太久太久,杨九郎和张云雷也分离了太久。
是时候,该结束了。
“启禀皇上!塞北这一战已经打了太久,我军虽强劲,但骑术确实是不如番人。如今杨将军所率军队已经在雪中被困三日,若再不增添援兵,就真的扛不住了。”象牙的笏板被张云雷恭恭敬敬的举着。
“张大人,皇上也是今天早晨才收到的军报,你又是如何知道的。”身边一个个都是满嘴酸话,欲除文官之首张云雷而后快的大臣,“你竟敢私自和军队情报往来,你安的什么心!”
朝中人人眼红张云雷从一品文官的身份,做梦都想穿着带仙鹤补子的官服。他和杨九郎,一文官之首,一武将统领中间的那层关系,朝中人人皆知。二人却从不在乎被抓着小辫子,仍出双入对甜蜜温存。
“臣安的什么心,圣上自有定夺!”张云雷目不斜视的盯着笏板上雕刻出的云纹,轻轻笑了笑,“不需要你来管教。”
“够了。”皇帝整日里被他们这些文官吵来吵去的头疼,“朕自会处理,各位爱卿退朝吧。张云雷去偏殿等朕。”
“是。”
次日,圣旨传下,骑骁营快马出京前去塞北帮助杨九郎突围,谁都没注意到,骑骁营的队伍里,有着一个陌生的面孔。
骑骁营向来动作神速连夜赶路,趁着破晓就攻进了塞北敌军腹地,远远的就瞧见了大军的几顶透着点点灯光。
“杨将军!”有人急着就往过冲,被统领一把拦下,压低声音说,“皇帝准你跟我们一起来,在军营里,军令大于天 ,就算你是一品文官的身份,也得听我的。”
张云雷点点头,退到了统领身后,“那我们是先去救杨将军他们还是先去解决敌人?”
统领看了一眼张云雷,“你不是天天给皇帝出谋献策么,怎么真到了眼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武将向来看不起只动动嘴皮子就位高于自己的文官,“还不是绣花枕头一草包。”
张云雷只当作没听见,扯了扯缰绳随时准备着出发。
和塞北这一仗打的敌军是元气大伤,本就是塞外番邦小国,僵持了那么久,自然也是没有战争一开始那样意气风发,伤员残兵占了大多数。
骑骁营拨了一千精兵直接偷袭了敌军,剩下的去雪地深处救杨九郎所带的队伍。
炭火剩的越来越少,几个人去几里意外找少的可怜的干树枝,还险些迷了路找不到大军的帐篷,更别提找到出去的路了。
“将军,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。”
杨九郎盘腿坐在桌案前,啃了一口干的发硬的饼,“着急有什么用,已经尝试那么多次了,要不就等死,要不就等人来救我们。”杨九郎拍拍檀木桌子,“我看这桌子不错,实在没得烧了就砍了去烧吧,不行不行,这可是檀木的,到时候磊磊非打死我不可……”
眼看着杨九郎自言自语的入神,将士摇摇头,决定不理这位一提起张大人就笑的荡漾的上级了。
入了夜,整天焦躁劳累还没有厚衣服穿没有暖和食物吃的将士早就扛不住了,就连站岗的一个个都困的东倒西歪,杨九郎倒是没什么困意,索性披了衣服就站在雪地里。
塞北的天似乎比京城要明亮一些,一颗颗星星低低的悬着。
“危楼高百尺,手可摘星辰。不敢高声语,恐惊天上人。”杨九郎看着满天的星斗,低声念着张云雷小时候最爱的一首诗。
小时候张云雷最爱看星星,一到晴朗的晚上就拽着杨九郎上了自家府中最高的角楼,叽叽喳喳的指着天上的星星缠着杨九郎问这问那。
“九郎九郎,那个真的是北斗星吗?”
“九郎,我前天偷看一本关于星宿风水的书来着,”小小的孩子皱着眉头仔细的回忆,“说是什么星发黑是大凶之兆,哎呀我记不清啦!”
打断杨九郎回忆的,是由远及近的马蹄声,听数量不在少数,杨九郎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长弓,去唤醒了临近帐篷里面的将士。
一大片骑兵的黑影慢慢的出现在杨九郎眼前,黑夜浓重他根本看不清来人,只能吩咐了一个个强撑不倒下的将士准备应战。
“九郎!”张云雷远远的,就看见了为首的杨九郎,一拽缰绳一夹马肚子朝他 飞奔过去。
杨九郎也看清了来的是骑骁营的人,咣当一声扔了长弓,不等他思考就伸出手接住了那个翻身下马砸进自己怀里的人。
杨九郎身上的铠甲磕的张云雷脸蛋生疼,窝在杨九郎怀里哎呦哎呦的揉脸。
自从进了帐子,杨九郎就没给张云雷留好脸色,张云雷一直黏黏糊糊的缠着杨九郎,杨九郎也对他爱搭不理。
“反了你杨九郎!”长途跋涉的劳累,几日来茶饭不思的担心被杨九郎这么一冷落全都化成了委屈,“我千里迢迢来是为了谁啊,你摆这臭脸给谁看?”
“我看你真的是疯了!这是什么地方!是塞北!你往东南西北走十里都是荒无人烟的。骑骁营是厉害,可你呢?你这身子骨前不久上朝都腿疼,现在还骑马跑到塞北来了?不是说好了在长安等我吗?”说归说,杨九郎抱着被子扔到张云雷身上,“自己捂着腿!”
连灌了两杯水都没把气压下来,杨九郎没披着外衣就出了帐子。
杨九郎是从一品将军,和张云雷平起平坐,却压骑骁营统领一头,训斥了几句便要传军法,几棍子下来,其实棍棍都敲在了后背铠甲上。
三五下过后,统领也明白了过来,将军怒气不小,可这军棍打下来可不疼,明显着将军这是要杀鸡儆猴,教训自己其实是为了吓里面那位主儿。毕竟那是从一品文官,皇上的左膀右臂杨将军的心头肉,柔柔弱弱的骂不得打不得,杨将军有气可不得往自己身上撒啊。
张云雷竖着耳朵听外面沉闷的军棍声,心里反倒是一阵窃喜,这瞎子,就算再气急了,也不敢动自己。
等杨九郎带着一身寒气回来,张云雷又往他跟前蹭,他还是臭着一张脸,“睡觉!明天一早要回朝的,又没有马车还得骑马回去!”
“我知道啊!骑马我骑的可好啦!”张云雷抱着被子滚了两圈,杨九郎看着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危险,怒气更是蹭蹭的往上窜。
塞北不同京城,军帐也不同寝殿,到了后半夜寒气便往骨头缝儿里钻,刚睡下没一会,张云雷的膝盖就开始痛了。
杨九郎仍旧是背对着张云雷躺着,一直等张云雷痛的开始抽气的时候,才去扯杨九郎的衣袖。
“九郎,我腿疼……”
一个暖暖的东西瞬间就贴上自己的膝盖,是杨九郎用仅剩的炭火给他暖的汤婆子,杨九郎还转过身去不理他。
“嘶……”装了滚水的羊皮袋子贴在他膝盖上,密密的从骨头缝钻进去,驱赶着疼痛,“九郎,你别不理我了啊……我我我,明天一定好好骑马……”
“骑马骑马!骑什么马,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,你这腿本身就没好彻底,太医叮嘱了多少次,不让站太久,平常上朝下来腿都守不住,现在你倒好直接跟着骑骁营来塞北了?”
张云雷直接被凶的红了眼睛,“好心当成驴肝肺,你你你给我滚蛋!”说着踹了杨九郎一脚,本来窝在床边的杨九郎咕咚一声就掉到了地上,屁股摔的生疼。
床上的人已经蒙了被子转到另一边,只留给杨九郎一个毛茸茸后脑勺。
本来他们就是连夜营救,又折腾了几个时辰,这会子已经敲了四更,再过不久天就该亮了,外面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整理行囊。
“唉,”杨九郎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以后,又爬上床去抱张云雷,”辫儿,你别生气了……”
唉,就是道歉的命,明明生气的该是自己啊。
怀里的人扭了扭,别别扭扭的掏出随身带着的盒子拍给杨九郎。
带着淡淡香味的紫檀木盒子,打开后里面是个同心结,淡黄色的穗儿,打结儿的手法生疏,一看就是打扣儿的新手,编在中间的和田玉触手生温,雕刻着云纹。
挽着穗儿的扣,竟然是杨九郎出征前,两个人缠在一起的两缕头发。
同心结下押着一张字条,是张云雷笔风凌厉的字。
长相思,在长安。
络纬秋啼金井阑,
微霜凄凄簟色寒。
孤灯不明思欲绝,
卷帷望月空长叹。
美人如花隔云端。
上有青冥之高天,
下有渌水之波澜。
天长路远魂飞苦,
梦魂不到关山难。
长相思,摧心肝。
长相思读过太多太多了,张云雷偏爱纳兰和李白的这两首,道尽了边关将士的思念,也道尽了独自一人的孤苦。
家书传了许久,在编完同心结的晚上,张云雷取了一壶酒坐在自家房顶上,是热辣的汾酒,长安确实天寒地冻的冬日,大雪下了好几日,连带着月亮都生出几分冰冷凛冽来。
“九郎,我真的好想你。”
“长安城月冷,塞北也冷,我不和你在一起,我只会更冷。”
“长相思,在长安。”
“长相思,摧心肝。”
两滴眼泪落在和田玉上,杨九郎搂过张云雷,吻着他的额头,鼻尖,嘴唇。
第二天回京的时候,整个队伍都低着头不说话,在队伍的最前头,张大人像个小孩儿一样和杨将军坐在一匹马上,张大人鬓边带着一朵开的娇艳欲滴的海棠花,还用扇子半遮着脸颊,“杨将军,我美不美呀?”
明明是那样一个巧舌如簧,一沉脸一张巧嘴就说的满朝的酸大臣说不出话来的一品文官张大人,现在正人比花娇的窝在杨九郎的怀里可劲的撒娇。
你是文官,我是武将,你能提笔安天下,我能马上定乾坤,你为皇上勾勒出了大好河山,就由我去为皇上平定天下。
然后,给你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。
END.
下一棒 @共童渡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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